蜂鸟网首页 > 大师作品 > 资讯 > 正文

惊寤:台湾知名摄影家张照堂-1962-夏日

0 2012-11-16 05:34:00   蜂鸟网   作者:蒋勋   责编: [转载]

    照堂要展览他在一九六二~六六间的一些摄影作品。一张照片中有赤裸的男子的躯体,斜斜地倾倒在岩石上,照堂在背后注记着:62年,新竹,五指山。

    首先使我一惊的,大概是那岁月的注记罢。许多朋友,过了年少时节,在抽屉一角翻一翻,不意就翻出了二十年前,三十年前的记忆。

  一九六二年,照堂也许在服兵役,我还在读大学。

  而肉体倾倒着,彷佛和某一个夏日午后的阳光一起睡眠去了,彷佛睡眠中听到一点点细细的风声,一些近野草丛里昆虫悄悄的鸣叫,一些远远的山村里人家谈话或骂孩子的声音。

  但是,非常非常遥远了。遥远到有一点不相信那是现实,只是某一个夏日午后遗落在岛屿某处的未作完的肉体的梦罢。

  照堂在台湾当代摄影美学上的影响常常使我思索。那些影响,好像是照堂很独特的个人深沉、孤独,一些虚无与荒谬,一点悲悯与冷冷的观看,但是,有时候我也会想:或许这是六〇年代以降,台湾青年共同的肉体之梦罢。

惊寤:台湾知名摄影家张照堂-1962-夏日
1962年,新竹,五指山 (张照堂摄)

  肉体或肉体的瓦解,肉体,做为一种形相的存在,又同时是一种形相存在的思维,在六〇年代的知识青年间,有着普遍的存在哲学的辩证,而在照堂初期的影像,这种肉体的寻索也构成了他最本质的图像意涵。

  肉体斜斜地倾倒了,肉体的倾倒,使肉体从形象的存在意义瓦解崩溃,肉体颠覆了肉体,开始进入冥想思维的世界。

  我们不太有机会发现,在肉体倾倒的时刻,我们一向以持的永恒也开始瓦解,我们倚靠着的岩石,我们视之为永恒的山脉、河流、星辰、远处有人居住的山村,也都一寸一寸在瓦解。

  照堂的这些夏日影像,似乎要用肉身去印证一种荒谬的永恒。一只男子的手,在无尽头的路的此端。岛屿上的路、干旱、荒芜的土地,手是路上唯一的存在,也是唯一的标记,然而,手的意图也是暧昧不明的,手,似乎是一种触摸,一种侵入,一种证明,手,又似乎只是其一个夏日被遗忘在岁月途中的巨大的渴望。

    照堂初期的影像是非常近于诗的。

  他把影像的视觉存在提炼成为一种象征的记号,把记号四周的牵连一一孤立,影像变成独存于时空之外的一个完全纯粹的意象,因为完全孤立了,影像才从现象中解放了出来,成为一种绝对的本质。

  我们在面对本质的时刻,有一种惊寤,但是,其实很难思考,如同死亡罢,所有哲学命题上的死亡,一旦面临真正死亡的惊寤,也只是毫无依据的臆测罢。

  照堂的影像便常常以这样孤立无援的方式使我们惊寤到生命中的种种,既无暗示,也无解答。

  对于诗的意图解释,其实是不了解诗,或是更远离了诗罢。

  肉身的存在一刻使人惊寤,使那影像在不可思索的状态。类似「海枯」「石烂」这样的成语,也都只是在惊寤了肉身的倾倒之后,对岁月宇宙的无奈的感伤罢。

  也许是「天荒」、「地老」更切近照堂初期影像中人的肉身惊寤的茫然与无告罢。

  不知为什么,翻看这些一九六二至六六年间的摄影,忽然觉得人的肉身都一一消失了,照堂给于肉身的影像本质却似乎是一种「留白」,倾倒的躯体,路上的躯体,背对海洋和凝视我们的躯体,都一一消失,只剩下路、海洋、土地,以及一个似曾相识的遗忘了的夏日。

    作者简介:  

    蒋勋:福建长乐人。生于古都西安,成长于宝岛台湾。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史学系、艺术研究所毕业。1972年负及法国巴黎大学艺术研究所,1976年返台后,曾任《雄狮美术》月刊主编,并先后执教于文化、辅仁大学及东海大学美术系系主任。其文笔清丽流畅,说理明白无碍,兼具感性与理性之美,有小说、散文、艺术史、美学论述作品数十种,并多次举办画展,深获各界好评。

24小时热文

欢迎使用蜂鸟 爱摄影小程序

分享到朋友圈

0

打开微信,点击底部的“发现”,使用
“扫一扫”即可将网页分享至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