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女摄影大师的对话：莎莉曼与南戈丁

    LOOK3摄影节上，六月十一日下午五点二十一分，南(Nan Goldin)和莎莉(Sally Mann))在沙发上并排坐下。

　　莎莉：我这里有十页纸的问题，但它不是我们的风格……Kathy Ryan把我们两个放在这，我猜是有一个原因，因为我们都被看作是无比强硬的女人，但实际上，我知道自己如同烟尘一样脆弱，我感到你也是一样的，尤其是看你刚才所展示的片子，那里面有着太多的温情的东西。

莎莉曼肖像

　　南：如果男人像我们这样，他们可能会被称作完美主义者。你大概也会有遇到同样的问题，人们老是谈论你的第一部作品，无法关注到你的变化。

南戈丁肖像

　　莎莉：但我们都愿意讨论新作品，我们是艺术家，我们总是要前进。那么，你的新作品是关于什么?

　　南：这大概就是新作品的核心问题，似乎它们根本无法谈论，因为你甚至都不知道它会朝向哪个方向发展。

　　莎莉：当你感到你拍摄的照片不能以任何方式界定，我想，这是最好的时刻。你是这样做的么?

　　南：这个项目就是这样的。我的助手是我非常亲近的人，他非常年轻，却有着不可思议的视觉记忆力，他重新看了我所有的旧照片。我还有成堆的幻灯片装在盒子里，这么多年来没有人看过。他则在这些没有被人看过的照片里翻检。

　　我则在天堂之上，每天都沉浸在卢浮宫里，在那里时不时地坠入情网。他挖掘我的照片，我们就好像两个平行线，两种考古的方法。

　　但是这一切都和南戈丁无关，这个人十年前已经死了。你能理解吗?就好像你已经不是那个莎莉曼了。

　　莎莉：我并不需要一定要喜欢我过去的自己。但是我能认出她来。而你却好像已经完全改变了。

　　南：我有太多改变了。在我受尽生活的折磨之前，和之后。在我吸毒之前，和之后，不过，这都已经不是我想说的了。我要说的是，这个公众人物南戈丁，被大家所熟知的人，她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这个有名的人，这个文化象征符，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南戈丁的摄影作品

　　莎莉：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不是作为一个艺术家，你更多被看成是一个文化象征符号，美国人喜欢这样干，这是你离开美国一段时间的原因?

　　南：当布什当选，我就和说要离开，我认为我应该做我曾经说过的事情。

　　对于我的朋友来说，我就是南，假如人们相信另外一个南，这和他们没有关系。

　　我感觉你有特别完美的生活，大概你自己没有看到这些。

　　莎莉：喔，不。我是一直非常幸运。我们的生活确实完全不同，但当我了解到你以及看到你的夜生活，那个时候我正怀着我的艾玛，我却想要你那样的生活，可惜这不可能，我甚至不能抽烟。

　　南：任何人都可以抽烟。

　　莎莉：不，我已经戒了很多年。

　　南：我鼓励你去抽烟，这对你有好处。我在想，到底不让我们抽烟是让谁得到了好处?他们从来不做对我们好的事情，这就是你为什么必须抽烟的原因。不过，我还是希望有你那样的生活。

　　莎莉：那可是非常乏味。


　　南：你开玩笑吧?骑马，有三个漂亮的小孩，有一个丈夫，和父亲有很好的关系。我从来都没有孩子，我后悔死了，不过，这不是对嬉皮或者吸毒感到后悔和厌烦，我对这些从不后悔，这只是因为我一直活在一个自我放纵的生活中，我从来都看不到别人。

　　莎莉：你是对的，你的生活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你的生活就像我的生活一样。拉瑞困住了我，我六周都没有离开我们的农庄。

莎莉曼镜头下的《亲密家庭》

　　南：但是你可以骑马

　　莎莉：但是你住在巴黎

　　南：我恨巴黎。我恨这些人。我和法国人完全不搭调，你不明白，我喜欢骑马，我希望能住在乡下。
 

　　莎莉：我知道你曾经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肋骨。……你曾住在埃及，那听起来非常棒，而且还有一个年轻的男朋友。我的意思是，我丈夫已经老了。

　　南：我喜欢年纪大的。

　　莎莉：你能来我的农庄，但是你不能偷走我的丈夫。

莎莉曼镜头下的《亲密家庭》

　　南：我会偷走你的儿子。

　　莎莉：噢，好吧，他的确也需要什么人来支持他。

　　南：不过我的男朋友还是想要我嫁给他。但他太没劲了。在床上他很火爆，

南戈丁摄影作品

　　莎莉：他多大了?

　　南：十岁?他三十六岁。他二十八岁的时候撞见了我。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但是他常常给我电话，谈论我们的性生活，只是我已经没感觉了。

　　南：我的新幻灯秀两周前开幕了，内容都是关于孩子。我有两个教子在柏林，当我去看她们的时候，她们会给我做一些表演。一个去了土耳其学校，所以她给我跳芭蕾，而另一个则依偎在一旁看着，你能看到她们的私处。这是姐妹两个特别美的照片，但这照片却成了问题，人们因此销毁了印有我照片的一万本杂志，我把这个展览叫做 “感恩节”，这张照片在里面，后来Elton John买了一幅。

　　莎莉：你也遇到这种问题啊……

　　南：Elton John把我的一些照片出借给伦敦的一个画廊展览，他们告诉我会和Mapplethorpe的照片一同展出。但是，却叫来警察说必须拿下这幅照片，不能公开。Elton把照片拿了下来，他说假如你们不能展出这张照片，你就不能展览其他任何照片。我被指控违反了伦敦的法律搞儿童色情。幸好还有Elton站在我一边。但是这种事儿不断发生。

南戈丁摄影作品

    莎莉：我去年夏天也在伦敦有一个展览。他们选择了一部分我拍摄的家庭的照片。就在展览开幕前一周，一个男人被指控做儿童色情工作，他的物品中有一本我的书，因此我的照片也被当作儿童情色照片。法官叫来了警察，并声称其中有一张照片就挂在画廊墙上，这违反了法律。画廊打电话过来说，他们要把照片拿下来。我去找Mark Stevens，他是帮维基泄密的那个家伙辩护的，他很强，他和其他人一起达成了一个保证，确保我到伦敦不会被抓 。

　　南：但是你要在卢浮宫里看画，孩子都是裸体的在做爱，就因为她们是天使，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那么你的家庭系列作品后来怎样?

　　莎莉：还好了。但是确实非常挑战。我有一张照片据说是非常违法的，照片叫做“Three Graces”,画面里有个孩子在撒尿。我的律师说他们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南：等等，我有很多照片是孩子在撒尿。

　　莎莉：拍摄孩子撒尿是违法的。

　　南：但是在美国之外杀死孩子都是合法的。

　　莎莉：关于孩子的照片全要看诠释，撒尿的孩童可以是雕像作品。

　　南：那么这个事情也在私人画廊里发生么?

　　莎莉：是的。

　　南：这可是伦敦啊。

　　莎莉：伦敦更糟糕。你要去那里，我会给你我律师的电话。

　　南：你最近的作品我看到的是森林里腐败的尸体

　　莎莉：嘿，等等，是我要采访你。

　　南：不，我想知道这个作品的故事以及如何和你的父亲联系到一起。

　　莎莉：好吧，我对死亡感兴趣，你则一直在用各种方法处理道德问题。

南戈丁摄影作品

　　南：这次在伦敦的展览，是第一次，我的作品和艾滋病，死亡，逝去，这几个主题没有关系。展览里是孩子，是风景，里面还有一个新的作品叫做 “shapeshifing”。三样东西最吸引我：沙漠，海洋和天空。它们对我来说是精神层面的，它们太巨大了，从而让你开始对自己在世界中的大小有所思考。我还是孩子的时候，遇到一个做电视新闻的，他辞去了工作和一群“看天空的人”周游世界，这些人一直在抬头看天空。他们太不可思议了。你认为我的生活充满了刺激，但是我所有想做的就是看着天空。我的照片里都是云彩和地平线。我对地平线很感兴趣。

　　莎莉：那你把地平线放到上面还是下面呢?

　　南：放到中间

　　莎莉：我也是。

　　南：关于这部新作品“shapeshifing”，它是一些并置的照片，这是我在世界上最看重的。……是眼睛看不到的……

　　你知道吗?我不需要再拍摄人了。做一个艺术家几年和做一个艺术家三十几年，这是完全不同的。你能明白。

　　莎莉：我明白。我们都开始处理我们那些昙花一现的记忆，但是我认为你拍的照片有的时候能够恰好说出那些记忆。它们是视觉化的记忆。你注意到了么?

　　南：不，我觉得它们只是失焦了。不过，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莎莉：Eudora Welty读故事，关于蛋糕成分的特性的相互影响，底下博士的学生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你如何能从一块蛋糕中找到有关阴阳共生的隐喻呢?她说，这个吧，它一直是我们家族的祖传秘方。

莎莉曼摄影作品

　　南：我管这个叫做后理性时代。你做你想要做的，然后让他人来评说你做的，然后你就重复他们说的。

　　我做作品的原因是要去纪念。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电脑时代。我的照片再也不能成为真实的存在。……

　　书正在消亡。电影和DVD也一样。在法国，至少人们还去电影院。所有的我们孩童时期所渴望的，我们四处寻找的信息，我们愿意到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所渴望找寻的东西，如今它们似乎就在那里。

　　莎莉：那现在的人比我们应该聪明?

　　南：不，他们是愚蠢的。我照片里充满了诚意。如果我的目标是为了做一部作品，没有人做过的作品，在这个数字摄影时代，我肯定就败了。

　　莎莉：当我做照片的时候，遮挡，加光，减光，我时常感到，如果在电脑里做，那是多么的简单。

　　南：他们停止生产我的胶卷(Sepiachrome，大概是)，8年了，他们不让我出书。我和Phaidon的合同太糟糕了。但是我要逃离开。我们的合同规定，在和他们接洽之前，我不能找其他的出版商出书。这是一段多么糟糕的合作。我因此就出版不了画册。

　　Steidle已经准备好做我的四五本书了，就是因为我逃脱不了这个合同。

　　莎莉：当作一个教训吧。

　　南：这毁了我一生。

　　莎莉：只是你八年的生活。

　　南：看看我，我还剩下多少日子。

　　莎莉：嘿，我们还有不少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