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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纳德•弗孔:1976年的青春夏令营

0 2013-10-05 12:10:01   蜂鸟网   作者:姚瑶-东方IC   责编: [专稿]

    摄影:Bernard Faucon 采访/撰文:姚瑶 (访谈原载于2013年9月《生活月刊》)

    贝纳德•弗孔(Bernard Faucon)的展览开幕式上,没有香槟,只有果汁、棒棒糖和小杏仁蛋糕;“像是只邀请了孩子参加的游艺会”,他的一位朋友形容道。

    弗孔热衷于拍摄俊美的小男孩,无论是鲜活的真人,还是蜂蜡材质的模特,这是14岁那年祖母送给他第一台双反相机以来便形成的拍摄趣味:他最初的拍摄对象是他的小弟弟皮埃尔。他们出生在法国南部一个大陶器商家庭,但弗孔很明确地拒绝接手家业,在索邦大学念了哲学和神学。大学的这段时间中,他对绘画的热情一度超过了摄影。

贝纳德•弗孔:1976年的青春夏令营

    取得哲学硕士学位后,弗孔参加了中学教师资格考试,但成绩非常糟糕,实情是他并不想做一名老师。他开车在法国乡下游荡,寻觅到了大量20世纪30年代、50年代的童装模特,他把他们从橱窗中解救出来,带到跳蚤市场以牟取差价。

    1976年的夏天,仿佛受了天启,弗孔搬出那些他眼中最标致的小男孩模特,塞进雪铁龙梅哈丽皮卡,带着他们到童年的故乡吕贝隆旅行。他为他们精心梳洗、打扮,小心翼翼地调整关节,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海滩、山顶、树丛……所有记忆或臆想的风景中,执导了一幕幕的戏剧场面,迷藏、航海、火灾,夜谈……。

贝纳德•弗孔:1976年的青春夏令营

    冷不丁地,他在这些理想却生硬的模特中,插入一个柔软而错愕的真男孩,着实让人吓一大跳,小男孩也仿佛误入歧途,不知所措。某一次实在难以抵抗欢愉的诱惑,他也把自己摆进了模特人堆中。但非常明确的是,模特更加重要:因为弗孔想要辑录转瞬即逝的美,而只有不朽的蜂蜡模特,才能营造出一个完美而静止的瞬间。

    1990年,这些他心爱的模特从马赛港出发,远赴京都:他们都将是一部日本人偶电视剧《Oh!Micky》的主角,甚至故事中的那家人都姓Fuccons,只不过是一个生活在日本的美国家庭。作别前,他给这些模特拍了《最后的肖像》(Dernier Portrait),每4人一组。1995年,弗孔表示不再拍照。

    作为一种自我判决的缓期执行,1997年至2000年间,弗孔在20个国家组织了一系列青年派对,古巴、俄罗斯、韩国、中国、伊朗……,他在每个国家中邀请100个20岁的年轻人,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台相机。他搜集了成百上千张派对中的照片,从中挑选组成了系列《我青春中最美好的一天》(Le Plus Beau Jour de Ma Jeunesse)。弗孔通过这个项目,回到照片的原初:拍摄我们喜欢的事物,拍摄美好、快乐的时光。

    问:《夏令营》(Les Grandes Vacances)中的人偶都是1930年代的吗?他们原本是橱窗里的童装模特,还是玩具?

    贝纳德•弗孔:我的模特们是“真的”时尚模特,橱窗里的那种。有一些蜂蜡材质并且有真头发的是1930年代的,大部分是1950年代的。

    问:你从哪里收集到这些模特?我听说你以20-100法郎的价格收购他们,再以200-500法郎的价格在圣旺(Saint-Ouen)的跳蚤市场上出售,真有这回事?

    弗孔:我用几年走遍了法国,就是为了寻觅这些模特。是的,这是真的,最初收集是想做点儿生意。那时我刚拿到哲学硕士学位,但我不想教书,我想要轻松、乐趣,于是就有了这个主意。

贝纳德•弗孔:1976年的青春夏令营

    问:但后来为什么拍起这些模特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弗孔:我和摄影的故事从我14岁就开始了,外婆送给我一台Semflex 6 x 6双反相机。一下子我就被这种捕捉世界的可能性迷惑了,即使我继续想要成为画家。我拍天空,树叶间渗漏的夕阳,孩子们的脸,我的弟弟皮埃尔。或者只拍面孔和光芒。

    摆布场面是后来的主意了,1976年的夏天,我拿出我所有最俊俏的模特,把他们摆在吕贝隆(Luberon,弗孔度过童年的地方)的风景中。

    这是一个我自己发明的化学方程式,在我看来非常神奇,难以置信:(模特+童年+吕贝隆的光)x 摄影的魔力= 逝去的时光!我像疯了一样开始拍摄,连技术都不懂,当我把这些模特从橱窗里拿出来,把他们摆在我童年的风景中,我仿佛觉得我解放了一些未知的力量,雄伟、壮丽……

贝纳德•弗孔:1976年的青春夏令营

    问:这些摆布的场景都是根据你的童年回忆吗?比如哪些?

    弗孔:有的是,有的不是。情感的内容是来自我童年的经历:物质(水,空气,火)之间的关系,时间的知觉(急躁,无聊,速度),等等。但是叙述和布景都并不直接与我的童年记忆有关,除了几张照片,比如《走钢丝》《航海员》《开学了》。

    问:每次拍摄都还算顺利吗?

    弗孔:当然不!有太多意外了:风,雨,有人来干扰我的布景,还有两次火灾,因为玩火实在很危险!

    问:为什么夏天会下雪?这是你小时候的想象或者愿望吗?

    弗孔:我喜欢把对立的事物放在一起:内、外,冷、热,静止和速度。

    问:这个系列中你想表达什么呢?

    弗孔:我想要表达的东西在不同的系列中有不同的形式,但主题差不多是同一个:转瞬即逝的美。时间一去不复返,带走我们珍视的东西,我将这种感官的失望,转化为艺术的完美瞬间、暂停而凝固的快乐。

    问:作品中呈现的几乎是一个男孩子的世界。你的童年中没有女孩吗?还是很难买到女孩模特?

    弗孔:不是的,找到女孩的模特倒不怎么难。这是一种选择,选择一个静止的世界,不朽的世界,在其中,性别和世代的差异都不存在。并且,我觉得,即使今天人们努力将男孩和女孩凑在一起,但小男孩们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问:你为什么邀请真的男孩当你的模特?他们扮演的是你自己的角色吗?

    弗孔:我布景的灵感是来自于童年,但我不是要完全再现我的童年。一堆模特中突然有个鲜活的人,这有点像是插科打诨,不可避免。这反过来彰显了模特在我的拍摄项目中的优越性:正是他们实现了在现实世界中的场景摆布,他们是主角。而真的小孩看起来却脆弱、不堪一击,他们扰乱了画面的“永恒性”。

贝纳德•弗孔:1976年的青春夏令营

    问:这个系列中有一些裸体的男孩,我感觉到模特和男孩之间有一种同性之间的欲望。这不是偶然吧?

    弗孔:实际上,这是一个绝对的男性世界,但可能更多的是同性之间的吸引力,多过同性恋这回事。这是一个理想的世界,同类相互倾慕,美男子喜欢美男子:就是自恋吧,年轻人的天性。

    问:为什么有时候你自己也在画面中?而你已不再是童年的你。

    弗孔:很少,只有一次吧,在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了好玩。因为实在难以抗拒,真的很想站在他们之中,也摆一个姿势。就像难以抗拒把真的和假的小孩混在一起。

    问:你的童年幸福吗?摄影和你的童年是什么关系吗?

    弗孔:早期是很幸福的,但从10岁开始,一切都变得很糟糕。所以,童年,在我的布景当中,不是特别明媚。

贝纳德•弗孔:1976年的青春夏令营

    问:你认为童年和青年的年龄边界在哪里?

    弗孔:真正的边界无疑根据时代和文化的特征而有所不同。在法国,20世纪60年代,差不多是在13、14岁,如今大概是11、12岁吧。

    问:拍摄布景的时候,你有助手吗?

    弗孔:我有时候独自工作,大部分时候都有朋友帮助。

    问:1995年为什么宣布不再拍照片?

    弗孔:有几个原因:首先,完美地谢幕一直是我的使命与追求,从第一个系列《夏令营》开始,我觉得这一切都太棒了,但必须有结束的一天,就像童年本身。其次,就是觉得我已经用摄影这个媒介说完了自己想说的。执导摄影是摄影的绝唱(Chant du cygne ,“天鹅之歌”,天鹅的一生在沉默中度过,只有当死亡降临,才会发出临终的悲鸣),在相信摄影的写实力量的最后时刻,我才得以创造了这些“真实的假想”(fictions vraies )。这是摄影在数码、广告图像的统治前的最后爆发。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想重复,放松、自由就好……

    问:1997年到2003年间,你在25个国家做了一个项目《我青春中最美的一天》。你发给20几岁的年轻人照相机,让他们拍照,然后你回收、选择。怎么想到做这个?

    弗孔:1997年,我在摩洛哥组织了一个派对,我称之为《世界上最美的旅程》。我试图理解并分析这次绝妙的经历,接着在其他的国家复制这种派对。我想这是我决定停止摄影后的一种缓刑吧,是我延续快乐的方法,仪式总有我设计的布景相伴:派对、欢乐,回到童年的错觉。

贝纳德•弗孔:1976年的青春夏令营

    问:回收的照片中有让你眼前一亮的吗?

    弗孔:并没有什么照片真正让我惊艳,但是拍照片的不同方式让我惊讶:每个国家、每种文化中,它与摄影的关系、与每个人自己的关系是如此的不同。

贝纳德•弗孔:1976年的青春夏令营

    问:2010年3月4至5日,你在欧洲摄影之家回顾展的最后两天,你搞了一个“小木屋清仓”活动,将吕贝隆乡间小屋-工作室里的所有布景用的物件儿、摆设分发给参观者。都是哪些人来领这些物品?

    弗孔:各种各样的人,这可以在Jean-Claude Larrieu为活动拍摄的纪录片中看个究竟:年轻的、年长的,朋友,粉丝,异想天开的人,或者只是需要家具装点房间的人!

贝纳德•弗孔:1976年的青春夏令营

    创作人简介:

    贝纳德•弗孔(Bernard Faucon),影像艺术家,1950年生于法国普罗旺斯的阿普特,现生活、工作于巴黎和阿普特。他毕业于索邦大学,曾学习哲学和神学,1974年开始“执导摄影”的独特创作:他用收集来的人偶摆布出童年记忆中的场景,以此怀念逝去的时光。1989年,他获得法国国家摄影大奖;1995年,他决定不再拍照; 2005年,巴黎欧洲摄影之家为他举办大型回顾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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