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造城》王彤：只欲记录未及其他

0 2012-07-19 06:06:00 蜂鸟网作者：王江 [原创]

　　王彤摄影新作展《造城》近日在798 SEE+画廊开幕。而在这之前大家对于王彤的认识来自于他的作品《痕迹》以及《重现》。王彤以他特别的视角在注视着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精神家园里所发生的冲突与流变。此次的新作《造城》更是直指现实，以冷静内敛的态度记录了过去十几年里中国轰轰烈烈的造城运动过程中所呈现出的超现实场面。王彤自述作为个体摄影师在这场宏大的社会转变中只是很小的角色，他所能做的只是记录下来，剩下的是非对错就放任它于时间的长河中去寻找答案。

摄影师王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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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彤摄影展《造城》即将亮相See+画廊

　　蜂鸟网：你是如何开始摄影的?

　　王彤：我进入摄影很简单，小时候是学画画的，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姨夫借给我一台富士卡的小相机拿到北京拍照，后来冲出照片一看成功率很高，于是就喜欢上了摄影。后来逐渐发现摄影在某些方面可以替代过去学画画中的部分功能，再到后来就把画画完全扔掉了，哈哈。后来我很快就认识了李媚、顾铮等老师，他们对我影响非常大。那时《当代摄影大师》、《现代摄影》等书和杂志还特别流行。还有一些译作，如阿恩海姆、贡布里希的书对我影响都非常大。

SEE+画廊现场展示的拼接底片

　　蜂鸟网：你现场展示的这张大底片是怎么拍得?用宽幅相机吗?

　　王彤：不是，我是把很多的城市的底片拼接到一起的，这个底片制作过程中失败了很多次才实验成功。我是想用这张大底片说明一个问题：中国城市建设的同质化，你看把很多城市的景观都拼在一起你会发现就跟在一个城市一样，没有什么变化，所以我故意把它们放在一个底片上。我还考虑过用水面、围墙等做前景再做几张，你会发现这些城市在这些背后都是一样的，你没法分辨。我展览中所有这些城市你要把它们抹掉名字你会觉得是在一个地方拍的，其实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我已经走遍了很多城市。

　　蜂鸟网：你的这些作品都是用胶片拍得吗?

　　王彤：我想表现这些城市是由沙子水泥构成的，所以我使用胶片刻意的保留那种颗粒感。我都是用ISO400的黑白胶片，出来就是这种效果。

王彤作品《痕迹》

　　蜂鸟网：这组照片拍得很早了吗?它和你之前的作品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王彤：《造城》是从2000年开始拍的，这一次我把《痕迹》、《重现》、《造城》这三组放在一起就是因为它们之间是有关联关系的。

　　我最早1994——2003年中间开始拍的《痕迹》，到了1998、1999年左右就感觉拍不动了。因为后来那些保留的痕迹越来越少了，农村也开始了大面积的拆迁。在那时我就意识到，一场新的运动也就是造城运动就要开始了。于是从2000年我就开始拍这个《造城》系列了。

王彤作品

　　蜂鸟网：这张照片有些另类，其他的作品中没有把人作为主体的，而这张却着力表现了人，这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王彤：这张拍得很早，同时代我也拍了很多那种类似景观的，但是这张我非常喜欢就把它放进来了。

　　蜂鸟网：你觉得这张和你“造城”的主题有什么关联呢?

　　王彤：这张是在上海轮渡拍得，我觉得我们今天所造的城就是把我们自己关在了笼子里，虽然这不是笼子但是隐含着这种意义。我的每一组照片在创作初期还处在不成熟的时期，到后来随着关注这件事越深入，想法会越成熟，就会发现要不断修正之前的想法。这个世界永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丰富得多的多，尤其是中国这样的社会正处于转型期，有很多时候会出现你想都想不到的超现实场景。因为这么丰富，所以在拍摄中就开始变化。

王彤作品《造城》

　　我开始拍的那个时候是一线城市的大发展，比如北京的建设在2008年奥运会的时候达到了最顶峰，现在已经趋于安静了。我拍的绝大多数是各种建筑未完成的状态，我觉得摄影最大的一个作用就是截取时空中的某一个时间段。当一个建筑建好以后它就进入实用阶段，可能在N多年内它都长得一样。但是在建设过程中它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

　　蜂鸟网：等于你截取了一个不确定的点，它可以向前运动也可以向后运动。这种未完成状态会给人很多异样的感觉吧，一旦它们完成会被人为增加很多布景，看起来似乎很完美，但是这种半成品状态你会觉得很陌生。

　　王彤：对，这个对我特别有魔力，我看到这种场景就会心砰砰直跳，就有按快门的冲动。

　　就像在上海的世博会之前，因为有了北京奥运的经验，我判断上海一定会迎来一个建设的高峰，而且经过世博会之后城市的建设进度也是开始放缓。上海世博会后，我把目光主要放在了二、三线城市。我觉得作为一个摄影人在生命的有限时间里，还是应该多做一些有意思的事，至少对自己有意义吧。

王彤作品《重现》

　　蜂鸟网：你是否从一开始就定下了这个主线，就是城市给人带来的荒谬感?在其他作品里也是这样吗?例如《重现》。

　　王彤：也不全是，开始只是定下一个大概的方向，然后在后来的慢慢了解过程中逐渐清晰起来的。其实我的《重现》是在《造城》这组照片中间拍摄的，那时我觉得完全写实的照片已经不能完全表达我内心的想法了，《重现》里我借用了大家都熟悉的伟人的形象，有人觉得我是政治波普，但是我自己不这样觉得。我只是借助了那个形象来说事儿，比如说我拍的重庆，它的城市面貌和香港有一点点像，也是到处是山路，楼房都高高低低的。都和香港游某些相似的地方。

王彤作品《重现》

　　蜂鸟网：《重现》和《造城》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王彤：他们是孪生兄弟。

　　蜂鸟网：还是讲得人的精神家园和现在变异的社会景观之间的关系吗?

　　王彤：我其实觉得很困惑，虽然我们现在总在批评城市化的各种问题，但是要是让我们退回到从前就好吗?似乎也不好。所以现在让我做出判断或定论是很困难的。就像写历史的人会觉得本朝史不好写一样，我们很多判断，在时间的长河中有很多不确定。

王彤作品《造城》

　　蜂鸟网：我觉得艺术家能提出问题已经很不错了。

　　王彤：是啊，我觉得我根本没有能力去解答，这就是一个矛盾和纠结。所以我《造城》是一个很冷静旁观的感觉，去旁观现代这种轰轰烈烈建设的场面，虽然你看有的作品场面很庞大，但是很静，我就是想很安静的说这一件事，因为我无法判断他的对错。

　　蜂鸟网：从前几年开始景观摄影就在中国大行其道，但是你的作品好像还不是那种以景观的方式去记录的。

　　王彤：对，实际上我不是就景观说景观的，这些照片背后其实想了很多问题。我的这些选题做得时间都比较长，《痕迹》拍了9年，《造城》拍了12年，《重现》我打算这样一直重现下去。

王彤作品《造城》

　　蜂鸟网：你会像传统的景观摄影的方式提前拟好计划，绘制好草图然后再去现场拍摄吗?

　　王彤：我拍《重现》的时候是这样的。会取材一个大概的场景，然后再做种种规划，因为那个系列要带很多助手去，所以我必须很高效的完成工作。但是在《造城》里不是这样的，因为这些场景我提前是不知道的，正是因为这种不知道才具有了魅力。现在中国的变化很梦幻，有时你的GPS还要经常更新，因为一个地方隔一段时间不去就全变了。我家楼下的公园可以在一夜之间就种满了树，这样的建设速度只有在中国才有，你想上帝赋予我们这么好的拍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去拍呢?

　　蜂鸟网：你在拍摄中对这种飞速的造城运动秉持什么样的一种态度呢?是批判的还是说我只是想把它们记录下来?

　　王彤：我刚开始是有一种批判意识的，但是我很快发现我是矛盾的。现实有弊端但是我们也不愿退回过去，所以我也不好说清这种情况是好是坏。

王彤作品《造城》

　　蜂鸟网：我个人觉得改造是件好事，但是如此高速的改造是否有点太急功近利了?

　　王彤：对，80年代有个韩国百货倒塌案，一座正在营业的商场突然倒塌了，因为韩国也经历过一段迅猛发展的时期。我觉得从他国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也能从别人的经验教训里得到学习的过程。

　　蜂鸟网：《造城》之后你有没有想过跟踪拍摄下去?

　　王彤：我想过要跟踪下去，所以我还是要持续关注这片国土上发生的这些事。我觉得从历史到今天，中国发生的变化让人难以置信，所以处在这个时期我还是不能放下手里的相机。

王彤作品《造城》

　　城市化建设有很多问题，我们都清楚，但是在我的照片中却并没有想表达这些。我其实就想让大家看看，我们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它是一个历史的痕迹，当你过了这个时间段失去了才觉得珍贵。城市的改造和发展对于一个摄影家来说你没有什么能力去改变，没法去干预，作为一个个体很无力。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记录下来，至于对错是非现在无法判断。这种城市化发展也不只是中国的问题，这是全人类共同面对的问题。

　　蜂鸟网：你的作品中有的建筑是作为点景出现的，有的又是中景还有的照片里有人物出现，你对展览的呈现这块是怎么考虑的?

　　王彤：我之前拍照片很单纯，但是后来李媚和顾铮老师九十年代就说过我的照片太单一，就像你总用一种语气说话，说多了还是有问题。所以后来我考虑自己的作品就不能太单一，因为你面对的本身就不是一样的东西，你怎么可能给它弄成一样的?再者，从展览的视觉上也应该给观众一个近景中景远景的观看方式。我就想以人正常的视觉方式去看。

王彤作品《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