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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鸟网:贝歇夫妇拍水塔的那种座机?
于捷:对,学校出机器,一人一台,上课第一天二十个人一人给一台,那机器几千美金,人家说给你就给你了,这学期上完课,交完作品以后就把机器还了。他们学校有投资,不像中国好多学校连一台座机都舍不得买,且皮条呢。再比如学摄影肯定要看画册,一本好点的画册在中国卖至少六百块钱,在美国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全是这样的画册,上千本,上万本,本科生凭你的学生证一次可以租八本,不用交一分钱,把证一刷,可以拿走八本,直接装车里回家研究去,都是这种质量的。我们研究生是一次十五本,十五本什么概念,根本抱不动。
蜂鸟网:国内的摄影院校现在还做不到这样是吗?
于捷:根本做不到,我们学校这种书有上百本,老师学生都不能拿出图书馆的,因为不拿都有人扯,这一页看着好就扯掉了,美国是书本可以拿回家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而且我们永远升级,学校永远是最新的,教学设施太先进了,但是教的东西又极传统,所以就是这种传统跟现代结合的特别好,不让你丢掉传统,美国可以给你讲最经典的亚当斯,但是他会给你最新的设备。暗房都能够调光,特别高级。
蜂鸟网:会教你如何拍出亚当斯那样的照片?
于捷:不是教你,他给你亚当斯拍出那些照片的条件,你自己拍得出来拍不出来他不管。中国学生是根本没有那个条件拍亚当斯,首先你没有座机可用。现在中国人很多发烧友,但是所有敢砸钱的发烧友恰恰都是门外汉,院校的学生没有条件,而那些有钱的老板又没有这种系统的理论知识。
蜂鸟网:你觉得去美国之前和从美国回来之后你在摄影上有什么样的变化?
于捷:学到一些地道的东西。
蜂鸟网:技术上、概念上?
于捷:你不去学不知道什么叫地道,你看中国也不差,佳能,大长头都有,影友到处拍,这个不是摄影,在美国,我们所有学生的作品全部在一亩三分地拍出来的,我们的毕业展拿出来特别唬人,那个东西不是在他们家里拍的就是他们家门口拍的,人家不需要到西藏,你说美国本身就好看,那不是,美国一马平川,就那么一个落基山脉,你看中国的地貌多复杂,这个不是摄影本身,摄影本身是艺术的自由表达的意志。
蜂鸟网:摄影是你内心世界的一个反映。
于捷:对,我们学校有一个校训叫“我们帮助你发掘你内心潜在的艺术”。所以那个学生说我就愿意拍鸡蛋,学校说了可以拍鸡蛋,你看摄影史拍了一百种鸡蛋了,你凭什么这么拍,而且你这么拍很烂。它会从手段和审美上要求你。所以我们有一个女同学拍的男朋友裸体,包括生殖器,横着拍、竖着拍,撅着屁股拍,看得都傻了,我想老师这还不得大骂啊,结果老师也没说什么,就说你为什么这样拍?那女生说一直都是对女性的裸体展示,为什么没有一个摄影师对男性来展示,我要彻底尝试一下。老师就跟他讲这个东西的美感怎么样,告诉他构图,我印象特别深。美国人就是尊重你的自由意志表达,但是你要表达得很专业,但是他不会说像中国似的,直接这个就不能拍。比如我们展览展一半,领导来了,这组全部撤,为什么?这个涉及同性恋要撤,会这样。或者这个东西有政治色彩,可能什么意思你撤掉,不分任何理由,美国人不会,我挺服气的,但是中国人平时被禁锢惯了,真到那儿放开了,你也不太适应,我当时就有这种感觉,好一度我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张于捷喜欢的大眼睛作品,似乎诉说着艺术家内心无尽的创作萌动
蜂鸟网:以前的审美被完全否了,重新架构。
于捷:重新弄,随便弄,突然不会弄了,你肯定知道你拍的也俗气,不够创意,但是他全部让你打开之后,你也不知道,就找一些点。所以在美国有好多艺术家找不到在中国给你带来的那些文化的刺激,因为你到美国变成你是一个陌生人,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都是新的,你不知道从哪个角度拍是你最擅长的。
蜂鸟网:所以你后来还是回到中国,但是如果不是美国那段经历,你现在可能到达不了这个高度?也可能走另外一条路?
于捷:我不认为是这样的,人就看你坚不坚持,假如我没有美国的经历,我还坚持,我可能从另一个路上印证了我的观点,比如从来没有出国的人坚持搞艺术,也有出名的,外国画廊赏识他,给他迁走,还是看你自己,很多人出国也是随大流,人家都说他们家有这个条件出去了,但是到国外什么还是按照中国来,不学习美国意识上的革新,他回国来还是那样的,这种人我也见过,他在美国呆十年还不如你一个呆三年的人做的东西好,还是在于个人,但是外在绝对是催化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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