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史蒂芬-肖尔的好书《照片的本质》

　　因此，肖尔建议，摄影师必须增加对自己内心深处这种“心理模型”的意识，不断调整和修正这种模型，使其适应你的感觉，并反过来影响和改变你的感觉，以便能影响你在拍摄中所做的决定。他认为，这是观察、理解、想象和意图之间的一个复杂、持续和自发的互动过程。笔者认为，正如著名摄影家罗伯特•弗兰克(Robert Frank)曾所过，“我始终在观看外部世界，同时试图观察内心世界。”事实上，肖尔所说的互动过程便是将外部世界观察到的表象与内心不断生成的心像融合的过程，该过程便是照片本质的关键所在。无论是摄影师，还是读者均需要不断提高自己的“内心素养”和“视觉素养”，并建立这种“心理模型”，以便在拍摄和观看照片时，能集中精力，充分调动自己的心理模型，才能拍摄出具有深度的照片，并能读懂具有难度的作品。

　　有趣的是，作为新彩色摄影流派创始人之一，肖尔并没有出一本关于彩色照片本质的专著，而且，在此书中，他所选用的黑白照片也多于彩色照片。因为他认为，彩色照片与黑白照片作为照片在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区别。唯一有别的是，彩色可以扩展照片的色调，并为影像增添新的描述含义，使其更加明了。彩色能给照片增添新含义，是因为它可以显示光的颜色，以及一种文化或一个时代的各种颜色。而黑白相片的影调层次受相片不同感光乳剂的影响，不同类型的黑白乳剂决定了相片的色相和影调范围，不同类型的相片片基决定了相片的质地。

图书内文

　　肖尔在此书中只是集中讨论照片的本质问题，并没有探讨“新彩色摄影”为何“新”的问题。事实上，当摄影术发明时，发明者很惊讶地发现，照片不是彩色的，而是黑白的。一直到十九世纪末，尽管有各种尝试，手绘的彩色照片仍然是主要解决办法。虽然柯达公司在1935年开始生产彩色胶卷，直到1970年，彩色胶卷的感光度才有明显的改进，价格才大幅度下降，欧美大部分家庭开始拍彩色照片。新彩色摄影流派的出现，并非只是彩色摄影技术发展的必然结果。主要是因为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在欧美有一批摄影家敢于颠覆此前黑白摄影作为艺术摄影媒介的传统，尤其是，肖尔和另一位新彩色摄影创始人威廉•埃格尔斯顿(William Eggleston)等摄影家利用彩色摄影来寻找新的拍摄主题和新的美学。因为彩色更接近于肉眼所看到的现实世界，这两位摄影家均采用了贴近日常生活的平凡主题，甚至是看似平庸和无聊的场景和人物。但他们均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创造出一种适合彩色摄影的新美学：他们具有将一切被摄对象视为平等的民主化态度，所拍摄的照片十分自然，似乎没有经过摄影家干预，看上去一目了然，却又模棱两可。因此，将这种流派命名为“新彩色摄影”的著名策展人约翰•沙考斯基(John Szarkowski)称肖尔大画幅彩色照片“十分具有古典的精神，非常安静，非常沉着……。但不乏味，不空洞，而是耐人寻味。”他甚至称埃格尔斯顿的照片是“完美的”。

　　肖尔对此书的照片选择，偏向于艺术摄影，而没有将新闻报道摄影的作品包括在内。另外，他没有选用亨利•卡蒂埃-布勒松(Henri Cartier-Bresson)、安塞尔•亚当斯(Ansel Adams)或优素福•卡什(Yousuf Karsh)的任何一幅作品，这说明了他对摄影作品的偏好。肖尔将罗伯特•弗兰克的《美国人》一幅作品作为第一幅照片加以介绍，并将沙考斯基的一幅题为《母亲》的作品放在后记鸣谢页上，这种做法颇令人玩味，是否因为他在1972年开始在美国各地旅行，拍摄其《美国表象》和《不寻常的地方》这两部力作，是受弗兰克“在路上”摄影精神的鼓舞而向他致敬?在后记中，肖尔首先表明，在他开始担任纽约巴德学院摄影系教授时，曾一直采用沙考斯基的《摄影家的眼睛》作为课本。没有此书的启发，《照片的本质》就无法诞生。这是否也是肖尔将沙考斯基的照片放在后记页上向他鸣谢的原因?

　　此书首次在1998年出版，2007年重新修订再版。因此，没有探讨数码摄影照片与传统摄影照片之间的区别。尽管数码摄影照片的本质仍有待于他人撰写，但《照片的本质》对于当下中国摄影界有志于回归到摄影原点，重新补上纯粹摄影这一课的摄影师来说，仍然是一部不可多得的著作，值得研读和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