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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中那些与时代的共舞 听安哥的故事

0 2016-04-11 05:08:00   蜂鸟网   作者:扉艺廊   责编: [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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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东城区的茅坑我几乎都掏过

  我父母都是老革命,我又是我们家老大,当然要争取入团,为弟弟作榜样。上初二的时候,我递了入团申请书。团支部找我谈话以后,说我还没有跟右派家庭划清界限。过了三年,我上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全国学雷锋。学校组织学生学习时传祥,参加掏粪劳动。我为了改造思想、与右派家庭划清界限,掏粪工作干得特别出色。不仅学校组织的掏粪劳动我努力工作,我还利用节假日时间去东城区清洁队跟班干。一干就是八个小时。东城区各条胡同我已差不多掏遍了。一、二百斤的大粪桶,我腿一别,腰一拧,就上肩了。走进一个院子,要把吊桶往门坎上顿一个尿印儿,告诉其他师傅:这院有人掏了。进厕所以前,先要咳一声,免得人家解手的大姑娘、小媳妇措手不及。走以前要把茅坑扫干净,免得住户有意见。

  背粪桶走路很有讲究:粪桶里的屎尿很容易与步子的频率产生共振。走得不好,它们就“轰”地一声冲上天空,“哗”地一下灌进脖领,然后顺着脊梁沟流到腰际,被裤带截住形成凉凉的一汪……。头几回,我干完八小时的活,身上被屎尿都沾满了,连块擦汗的干地儿都没有。师傅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我换上。一年以后,掏粪队的师傅们给我们学校的团支部写了信,说我劳动积极、改造思想很刻苦,够团员标准。团支部大会通过吸收我入团。可是,学校团委书记把我叫去,声色俱厉地说:“你不老实!你还没有把你母亲的右派言行交代清楚。”

镜头中那些与时代的共舞 听安哥的故事
1986 广东广州 英女王访华时,菲利普亲王抽空去广州郊区参观,他对耕田的水牛颇感兴趣

  回家以后,我按团组织要求,追问我妈妈,让她坦白告诉我她的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言行……我和我妈都哭了。

  后来,我父母的单位党委办公室给学校打了电话。第二天我一进校门,见一大红榜上公布的新团员名单有我的名字。

  但是,在那些日子里,我所感到的恐怖,永远是最可怕的。此后,我曾在文革的红色恐怖时期和我们班的红卫兵头头对骂“狗崽子”;我曾参加在边境搜剿金三角一带入境的残匪;我曾为同学和知青朋友的尸体守夜;我也曾因工伤被割断手筋、脚筋;在老山前线采访时,我曾在越军直瞄火器射程内,跳出战壕拍照……都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恐怖感。

  我妈半身瘫痪已卧床十年了。她失语、失明,但头脑清醒。她没能给我的爱人讲我小时候的故事。给她平反的时候,她哭着唱起了没有词的《东方红》和《国际歌》。来看她的人说:“你妈的嗓子真好。”

  我给父母的信,我爸爸总是详细地念给我妈听。我妈经常拍着胸脯、竖起大拇指,向客人夸她的安哥。

  我曾想搏个摄影大奖,献在我妈的床前,但是我屡投屡不中。后来我明白了:搏大奖并不是我的特长。我的使命不在那儿。历史给我们这一代摄影记者的使命是把世事告诉市井小民,不要再让不谙世事的人们受欺凌和愚弄。至于照片漂亮不漂亮,那是各花入各眼的事。最主要的是用心灵关照世界。哪怕说我是苦中作乐,或是乱中作乐都行,这些都是普通人在普通的世界上过着的普普通通的日子,一天又一天。

  我敢向天发誓:我是世界上最老实的人。我没有向谁说过任何谎话。在西双版纳的七年里 ,有口皆碑,人人都说我老实。我妈曾对王开平说:“我们安哥太老实,人家要是欺负他,你们可要帮他呀!”开平说:“您放心,就因为安哥太老实了,没人敢欺负他。谁要欺负安哥会引起公愤的。”

镜头中那些与时代的共舞 听安哥的故事
1992 黑龙江漠河 大兴安岭林场女工

  那时候,只有人说我实在太容易轻信,没有“阶级警惕性。”

  女儿大了,让我讲故事。我愣了半天讲不出。我不会撒谎。我只会讲:“从前有座山……”女儿跳出我的怀抱走了,她不要听。哎!我老实得有点蠢。

  当摄影记者以后,几位领导多次说过:“你的文字水平不错,以后做个多面手。”但是我总觉得文字不太实在。只有摄影是千真万确、实实在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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